学习日志2025年8月17日星期日
这样看,就不见得是我们走过生命,
而是生命走过我们;
不见得是肉体承载着灵魂,而是灵魂定制了肉身。
——史铁生《灵魂的事》
此次陪同林明进老师到各地巡讲、交流,都是瑞芳具体安排的,我没动脑筋。其实,走过的天津、上海我都挺熟的,只是多年前的许多情景、交往的人,都有点像过往烟云。
譬如天津,我曾多次来过,是因为与天津教育出版社、百花文艺出版社有合作。史铁生的随笔集《灵魂的事》就是放在天津教育出版社出的(2005年)。那时候,还没有南山华德福学校,还没有辛庄师范、大美生生,我的主要工作是编书匠。当时,很想介入文学出版,于是出版了韩少功、贾平凹等人的旧作,用“炒冷饭”的方式与当代中国几位著名作家有所接触。
《灵魂的事》收录的也都是史铁生的旧文章,连“序言”都是我选的,原标题为《轻轻的来,与轻轻的去》,作为代序,没让史老师动笔写一个字。我跑到国家图书馆,把各出版社已经出版的史铁生的所有文集都读了个遍,重新选了这个本子,并为它取了一个书名——《灵魂的事》,然后将目录与出版合同交到史铁生手上。史老师很随和,说,都是旧文章,也能卖么?
我拟的出版合同,首印数是一万册,结果当年就卖了五万册。到了年底,我将版税送到史铁生家,史铁生老师笑着说,这是我拿过单笔版税最多的一次。
这次从北京通州到天津,是林明进老师的弟子曾青峰开车一路送过来的,当晚我俩还同居一室。让我对这位年轻人有了更多的了解。青峰很优秀,曾在美国留学,本来是学金融,后来困顿了,申请了休学,结果走上了身心灵的道路。先是接触到克里希那穆提,并到克氏基金会工作,后到加州整合学院读书,然后对传统文化产生深厚的兴趣。
我们有类似的心路历程,先受西方的灵性书籍的启发,然后回到中国的精神传统。中国文化不是一堆文物、一堆知识,而是关切到安身立命之事。孔子说,有生而知之者,有学而知之者,有困而学之者;我和青峰都属于末流,但求学之心恳切,故反而会死心塌地,在这条路上走得很坚定。
昨天下午,与两位年轻人——曾在夸父班读书的同学交谈,谈到入世与“回家”。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开始都是充满着好奇,喜欢到处玩耍,甚至乐此不疲,忘了回家的路,但总是要回家的,善始,还要善终,而不是玩得高兴突然被黑白无常套上镣铐拽走,故要好自为之,珍惜此生所有的缘分。就如张腾万校长说的,所有的缘分都是善缘,惟有感恩!
继续选编《灵魂的旋律——我的父亲刘炽》的几个片段,供同学们假期里共读:
◎天才少年
海伦·斯诺在她的《七十年代西行漫记》一书里记录过这段经历。她当时是在延安为她丈夫埃德加·斯诺的书《西行漫记》补充写作材料。她是一个身材高大、漂亮豪爽的美国人。就是那个时候她和爸爸成了忘年交。
她是1937年春去延安做实地考察。一次她去人民抗日剧社采访,看到站在门口迎候她的是两个小演员,一个是爸爸,一个是王文祥。海伦·斯诺的一头金发压在红军的八角帽里,身着红军的服装英姿飒爽,一双蓝眼晴里热情洋溢。虽然那时爸爸第一次接触外国人,但他并不怯生。
“欢迎,欢迎!”爸爸便拉着客人的手进了剧社副主任温涛的办公室。
爸爸蹦蹦跳跳地忙开了,给海伦·斯诺递上了一杯咖啡。这是温涛在天主教神父的空屋里发现的一大袋咖啡豆,便用原始的方法烤干磨碎。在当时的延安用咖啡款待客人是很珍贵的。温涛向海伦·斯诺介绍了爸爸:“他是我们舞蹈班的副班长,歌咏队的小指挥。”
爸爸因为幼年家庭生活贫苦,生得比较矮小瘦弱,在海伦这个美国人的眼里像个八九岁的孩子(其实他那时已经16岁)。她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个小不点竟成了剧团的主角?但一看到爸爸那无拘无束而又纯朴机灵的眼神,便喜欢上这个活泼聪颖的男孩。打那以后,他们便结成了忘年交。海伦住在外交大院,就在剧社的对面,爸爸便成了那里的常客。
海伦·斯诺在她的《七十年代西行漫记》中描述爸爸:从小爱钻戏园子,有时候唱一段秦腔,让她感到新鲜;他在一二·一二剧团曾学会吹口琴,有时候吹一曲《双音齐下》或《土耳其进行曲》,她感到非常悦耳;看到爸爸的模仿能力强,有时候来几声小贩的叫卖,把海伦笑得前仰后合。爸爸的灵动和聪颖,给一个生活在延安那个特殊年代的外国人增加了很多欢乐和情趣。海伦把爸爸和王文祥看作是“我夏天的小爱人”。
海伦对爸爸他们的演出感到关切,她常去观看。爸爸在《叮呤舞》《音乐活报》《机器活报》中担任领舞。应该说,这些舞蹈是简单朴素的,但对于海伦来说却很新颖。她称爸爸是“少年天才”。她还给这些节目摄下了一张张照片,珍藏了那难得的记忆。海伦在书中记述了爸爸他们的紧张生活。“他们几乎是隔一夜演一次戏,很迟才睡觉,整个下午要预演。他们的演剧、歌唱和舞蹈的节目单似乎是无穷无尽的。”而不管多忙,爸爸和王文祥总是去看海伦,每星期不少于一次。6月底,剧团去陕北巡回演出,一去就是一个多月。海伦在若干年后的《七十年代西行漫记》中还追述了当年与爸爸的谈话内容,“他的剧团步行巡回演出,六周之内,为七个县的群众演出了三十一场”,她对他们这些小伙伴充满了关爱和赞叹。
◎踢踢踏踏
一回延安,爸爸就心急火燎地去看海伦,想着听唱片、吃巧克力。听唱片是每次必有的课目。唱片就那么五六张,海伦都听腻了,而爸爸感到新奇,想象力大开放,对他来讲这里面有着无穷无尽的养分,好像被领进了一片新的音乐天地,喜欢得要命。
爸爸一直做领舞,他从听外国音乐想到了外国舞蹈:“海伦,你能教我美国式的舞蹈吗?”
这可叫海伦为难了,但是她不愿意打击孩子好学的热情,硬是搜肠刮肚想到了曾一度当作一种运动而试学的踢踏舞。她把这踢踏舞跟她模糊记得的孩子时代的舞蹈功课凑合起来教爸爸和王文祥。
“来,我们跟着这唱片《大约八点三刻》的节奏一起跳吧。”
他们勤奋地练习起来,像是着了魔,满头的汗水也顾不上擦。跳踢踏舞有一定的难度,当年海伦在运动课上不知练了多少次,而爸爸不久就学会了,海伦十分惊叹爸爸的聪颖。
休息的时候,爸爸便拉着海伦:“我教你唱秦腔《张生戏莺莺》好不好?”
海伦饶有兴味,一句一句认真地学着,有时荒腔走了调,她自己不由得哈哈大笑,把爸爸他们逗乐了。爸爸和王文祥学会了踢踏舞,就去教歌舞班的小伙伴:“等我们练好了后,咱们演一场踢踏舞,让延安人民也开开眼界。”
演出那天,爸爸特意请海伦前往观看。跳踢踏舞须特制的舞鞋,他们哪里有?一年才发一双布鞋,平时一般人都穿草鞋。而延安的舞台又是土台子,他们则因陋就简借来了几块门板放在台上,想以此增加点演出效果。演出时大家还挺精神,那舞步也让观众感到新奇有趣,可就是踏不出踢踢踏踏的清脆的声响。爸爸十分着急,跳舞时则更加用力。谁知台面不平,门板不稳,摔了个四仰八叉。台下的人哄堂大笑,海伦都笑出了泪水。
后来进城后爸爸特地去买了正经的跳踢踏舞的鞋,他后来教我跳的时候穿的就是它,我把它保留至今。
爸爸从延安时期还是个孩子时就开始有了自己独特的性格特征和风格。他精神自由,想象力丰富,愿意学,愿意尝试新的东西。自从听到这些不同的音乐,接触到从德彪西、拉威尔、爵士乐、踢踏舞后,更是对世界音乐文化充满了好奇。给他一辈子不断地广泛追求和学习新文化,艺术和音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海伦完成了采访任务要离开延安,而爸爸他们去外地演出了,很可惜未能道别,她未免有些惘然。然而她深记着她和爸爸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他由于唱得太多,嗓子都几乎哑了,医生不许他唱歌,以便让他休息。”
她把对爸爸深深的印象珍藏进她的书的一章里:“他真是一个少年天才,戏院的一个受人欢迎的演员。他会模仿无论什么……他机敏的才智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这是时常使我惊异的地方……刘炽已有了主角的倾向。”
爸爸演出归来,便去外交大院,可海伦已离去了。他的外国大朋友,像慈母,是老师,却未能送别,他很怅然,什么时候才能重逢呢?
其实爸爸不知道的是在他跟我回忆这些故事的时候,在1972年至1973年间,海伦来华两个月,但那时没有电视和现代通信设备,爸爸根本就不知道她来中国。这时他正遭受“文革”劫难,错失了再次见面的机会。我替他感到无比的遗憾。多年后爸爸给这位幼年时的老师特地写了信。
◎铭刻在心的教诲
说起学习和老师的事来,爸爸总是有很多话要说。他跟我分享他在延安鲁艺音乐学院,跟随冼星海先生学习的过程,总是带着无限的感恩。他说:
“我这个‘土包子’虽然从小就在西安跟很多老师傅学习我们传统的古乐,打下一些音乐基础,培养了对音乐的热爱,但是缺少对音乐的系统学习。直到我遇到了冼星海先生,跟他学和声、作曲、指挥等基础知识。所以我很感恩冼星海老师。他把他从巴黎音乐学院学来的作曲技巧传授给我。那时候爸爸跟你现在的年龄差不多。但是他不光交给了我西方作曲的技巧,更重要的是他教导我要深深地扎根于中国的民族民间音乐。他说:‘只有根深于自己民族的音乐,你的作品才可能有真正的生命力。当然作曲技巧也要学好,但是没有民族的根,你的音乐不可能被老百姓热爱。’这是作为一个作曲家和导师,他给我心里种下的一颗重要的种子。这对我一生的发展受益匪浅。我一辈子都牢记他的教导。”
爸爸后来指挥过数场《黄河大合唱》,并且在延安的时候,“我在冼星海亲自指挥的时候演唱过,我深深地体会到这个作品是他把中国民族音乐和西方作曲技巧结合付诸实践的好例子,让我对他的教导有更深刻的理解。”
他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他接着说:“其实星海老师的教诲何止于音乐呢。是他让我要广泛地学习艺术,从各类不同的艺术里吸取养分。就是那时候我开始阅读《安娜·卡列尼娜》《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少年维特之烦恼》《罗密欧与朱丽叶》等文学作品。这些作品让我的想象力插上了翅膀,增强了对其他艺术的了解,给我后来的学习和沉淀奠定了基础。”
爸爸平时总是开着玩笑说这说那,但是讲这些的时候他是那么的认真。好像这些回忆使他回到了年轻的时代,又让他回顾起他成长的过程。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我最后一次见星海老师是1940年,他即将去苏联,我很舍不得他走,一直把他送到汽车上。我把手中拿着的《联共党史》请星海老师题字,他奋笔疾书——‘忠于祖国,忠于人民,我们中华民族的文艺是为人民大众的’。这珍贵的题词,我这几十年来一直铭刻在心,一直作为我音乐创作的中心思想。”
他的眼中好像浮现出跟星海老师最后见面的情形。我可以听得出,星海先生的这些教诲对爸爸意义非凡。爸爸稍微停顿了两秒,好像回到了现实当中。
“你知道吗?爸爸是冼星海先生的‘得意门生’。我第一次写的作品,他就批示说‘好’,第二次他说‘很好’,第三次他说‘非常好,希望它传遍全国!’有一个好老师非常的重要。你要好好聆听老师的教导,光跟一位老师学习不够,要多跟几位老师学,能得到的学习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他很郑重地看着我。
“记住了,爸。”
◎不要做受害者,为了音乐和美而活
爸爸当上了煤矿文工团的团长后,开始有了一些影响力,很多人相继而来找他“帮忙”。其中包括在“文革”中整过他,打过他,从东北来的原造反派。他一律接待,并且想办法帮助他们。我看着觉得不公平,问爸爸:“你为什么现在还帮助那些整过你打过你的人呢?他们‘文革’的时候要整死你。现在看你有权了又来找你帮忙!”
爸爸耐心地跟我说:“我多年被打压、挨整,但是爸爸从来都不要做一个生活中的‘受害者’。爸爸有没有过痛苦、悲哀、焦虑、踌躇,感受到极大的不公平?绝对有。但是我从来没绝望过。人生就是这样,这个世界是不够公平,我们社会里很多整人的人,一有机会还会跳出来再次整人。有些当权的人会一直当权,不停地打压比他们更有才能的人。这是因为他们的心灵不够纯粹,他们感受不到艺术的美和它对人性和心灵的滋养。他们被卷入这些政治运动热潮当中,把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显露了出来。但这也不全是他们个人的错,有些运动他们很难逃脱的。我们要学会宽恕。他们有时候并不重要,我们不是为他们而活,生活中的美最重要。而音乐是我们最美的灵魂语言。我是为了音乐而活,为了美而活。我很高兴还有几十年能再写些好的作品出来,我是为中国可爱的老百姓谱写这些音乐的。”
爸爸的话让我深思。之所以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挨整、摧残和失落能精力旺盛,乐观地活着,并且不断继续创作,是不是由于他能够宽恕?我怎样才能够学会宽恕呢?他的心真够大!但是我现在才明白,爸爸是“心大、豁达、大度、乐观”,但心大不等于没有心,感受不到痛苦和折磨,包括精神上的摧残。
有人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当你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爸爸作为一个艺术家能写出那么美的旋律,是因为他的情感丰富,高度的敏感。他的乐观和豁达是经过了自身内心的情感波动的大涛大浪后作出的选择。我真的很爱爸爸,也更加地理解和佩服他。
【夸父班同学日知录选编】
◎上午原本计划要早点回老家,结果因为下雨,快九点的时候才开车出发。在快到高速口,又被交通管制,堵了近两个小时,我发现现在的我更能“沉”与“静”下来了。在堵车的时间,与父母一起聊普京与特朗普在阿拉斯加的会晤,夸父班新学年同学的变动,很有意思,也很感慨,“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广大而又精微。“生活”对自己的收获,一生都要去品!
中午到了老家,吃完午餐后,就去帮奶奶洗碗,也明白了“尽孝”的最基础的意思,其实就是做长辈现在做不了、做的慢、做不完的事,让老人心里舒服,就是“大美舒适的生活”!在做事时,将自己的身心与合作人的身心相互理解,就可身心相合去做,双方就互相都会越来越“亲”,便会一起更愉快做更多事,一起“大美生生”!
◎今天又去看了电影,一放假时看电影的排名就看到了《罗小黑战记2》,它的海报是画风很可爱的动画,就一直特别想去看。今天也如愿以偿的跟弟弟妹妹一起去看了,非常好看。虽然是动画,很可爱、很美好的画风。讲的是由修炼武力功法的妖族和以科技、经济发展的人族的故事。在妖族有些自私的长老,为了利益,联合人族研制武器盗取妖族的至宝来增强自身的实力,原因是在会馆最强的执行者是人族,他怕人族太强大威胁的他们。但真正有格局的长老们,会去与人族谈判、商议让人妖两族共同发展,和谐共生。
达成共同发展、合作共赢的局面,有点像总书记发表的《一带一路倡议》、《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发心,也就是为了整个世界、星球的共存,有不同大小、不同势力的国家,但是大家可以相互帮助,皆不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毕竟各有千秋,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文化和宝藏,为什么一定要谁比谁强呢!
放假回来,跟家人们待在一起,真的很高兴,很放松!
◎今晚,与妈妈共读今天的学习日志,很开心。
读到《灵魂的旋律——我的父亲刘炽》中写到的,“当鲁东勇把《山河颂》的歌词拿出来给爸爸看的时候,他逼着小鲁当时就坐在他那里,一起改动歌词,当天晚上,爸爸冒着八月的酷暑,从殷大婶那借来一张饭桌,跪在炕上,连夜作曲,仅用短短的一周时间,就把这部大合唱曲的声乐部分和几十页总谱全部写完。”这段时,回想起丁亮老师在道安礼乐生活节的课堂上讲到的:“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做到自己开心,这就是中道。”我觉得,这就是中道的一种呈现。
愿为中道之人,甘当中流砥柱!
(中霖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