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安随笔2024年4月8日星期一
这两天，关于蒙特梭利对青春期的论述，夸父班家长都纷纷有反馈。
的确，孩子长大了，这个曾经的宝贝，让我们渐渐感觉陌生了，而且常常不那么可爱。是她/他出了问题？还是我们跟不上孩子成长的步伐？现选摘几段家长感言如下，供同道们参考：
◎读了您和镇华老师的文字，很赞同您说青春期不是个麻烦事，虽然貌似此前我自己和孩子相处还有点麻烦。麻烦的原因是自己的“正知正见”的不足，定力不足，所以智慧不够，每每临到事前，如您所说的内心左右矛盾，不知怎么做是正确的。正见增长了，慢慢就会发现青春期对于孩子是力量的生长，对于自己，是修行的助缘。
关于人格健全，做人就是做事，做事就是做人。借与孩子交流过程这面镜子，分析了一下自己做事有以下三点值得注意之处：1、方向不明确；2、问题不清晰，找不到真问题，往往在现象中打转；3、太快，解决问题思路不清晰，往往没有思考或者没有解决方案就着现象急于行动。《自由的哲学》有一句话是“最大的懒惰是思想的懒惰”，黄老师您也在日志里面提到了这一点。
◎如何培养健全人格——关于这个话题近来我也一直在品味，身边最亲近的人，面对问题时的情绪及语言表达，我会仔细观察并反思到自己身上。当事情发生时自己情绪的输出是心性的表现，是否可以平和，是否可以控制情绪，是平时养来的。是否可以站在他人角度上看问题并看到他人的好，而不是无限放大他人的不好，这也是修养来的。在这个修养的过程中，有来自父母师长的示范，也有来自于同伴之间的交流，还有自己是否有观察有觉醒。在这个过程中是否可以去糟粕留精华是自己的慧命。
我认为健全的人格包括：做人谦和、宽广的心胸、稳定的情绪、对生活有热情、对自我有正确的认知和有效解决问题的能力，以及辨别能力！
就我本人而言，我的父母各自家庭教育截然不同！我的姥姥姥爷和善、坚强、吃苦耐劳、与人为善、用生命本身给后辈儿孙做出了极大榜样！我的奶奶爷爷 ，尤其是奶奶嫌贫爱富，不许儿女来往怕有是非，对不如自己的人吆三喝四，对比自己强的人唯命是从。我从小是姥姥带大的，和奶奶不亲，但也目睹了她的形事风格，来我家作威作福的一幕幕都历历在目。我的记忆中没人教我，但良知可以帮助你辨别是非，我之后的生命中完全不认可奶奶的作为。我对于保洁阿姨保安大叔都会保有尊重，对于王权富贵也可以不卑不亢。自从父亲生病后，我也接管了对已经88岁奶奶的照顾。感恩之心、谦和之心、宽广的心胸其实都是自己给予自己的。明辨是非并做到是自我的认知。
如今我作为母亲，在与女儿共同成长的过程中，面对问题我会第一时间制止，并引导，但不会像我母亲当年那样激烈，强度力度不够大！在这个过程中随着孩子的长大有了自己的思想，会反抗会表现的自己什么都对，作为母亲的威严不足。所以我体会到了“重重捶打”的意义。在孩子有不当行为和言语时，同样的引导教育，不痛不痒的引导与制止是没有力量的，面对一个充满能量的孩子，重锤出击，明令禁止，严肃处理才是真正的帮助。就像发愿一样，一定要钉在心里，才可以生根发芽。对于惩戒，就像发愿一样一定要让其感受到力量，才能使其超拔猛醒。很幸运身边有老师们可以点醒我，为我敲起警钟，这是最宝贵的帮助与包容。
健全的人格在我们的生活中极其重要，看看现在乱象丛生，想要培养一个人格健全的孩子，首先我们这些“大人”要人格健全，我们老师们家长们要一直不断学习成长，一刻不停。这也是对自己负责，对孩子负责，对家庭负责，对社会每一个人负责。
◎在大女儿还小的时候，作为新手妈妈，我就有一个感受/小决心“只有育己才能育儿”，但可惜非常的粗浅，彼时对何为真正的教育、养育、对成长、生命等等都没有深入的思考和认识，所幸迷茫中不断求索，慢慢摸到了“家门”、认对了路头。感恩孩子对家长的唤醒，感恩天地圣亲师。
虽说识得了路头和方向，但中年立志对自身而言还是有点说易行难，可能还是习染日深或慧根浅钝，虽然说起来只是一念翻转之事，但日常说话做事、待人接物之际，仍然易受习气拘蔽，真的需要“持志如心痛”“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下定决心善用心、就好好过一天！因为“一日之运，即一岁之运；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王镇华老师也说“你只要在道的大方向上，做任何小的事情，都是真正的立志”。
不说发多大的愿（那个也不是人为的，在生命实践过程中会自然生发的吧），先从努力自知自明、自胜自强做起，自拔于流俗、不陷溺于环境与物、常惺惺、保持清醒清明，时时以生命/自性/天心/天地自然为坐标，就是走在光明大道上了。
感恩各位老师！
◎蒙台梭利说，青春期的孩子，身上有强烈的正义感和追求光明的动力，一下子把我带回自己的学生时代，因为本能一样的正义感和英雄情结，既严于律己塑造自己，又极易对社会不公产生愤慨和矫正的冲动，参与学潮抗议示威。我们那时对家庭的所谓叛逆还比较温和，内在的不满意表现于争取机会离开家庭、家乡，学习的动力也部分来自于此。那个年代，我们还有较大的独立空间，社会一般的物质诱惑还没有今天这么无孔不入，成长的环境中还有可以效仿的正面形象。尤其中学的几位老教师让人敬佩。感谢蒙台梭利的精准描述，反观自己的青春期，再看眼前十四岁的孩子，对他的行为多了同感。这次清明节回乡扫墓、祭祖，清扫、点香、烧纸、磕头，孩子都能主动承担。在家族“清明会”时，和父母一起给长辈敬酒，温和腼腆礼貌。陪伴姑婆去偏僻的山村看她幼时的老屋，车子陷进泥里，积极想办法。然而大人意料之外的安排导致他跟同学的约会迟到，孩子急得眼泪直流。我想起自己中学时，妈妈不慎遗失了我借的杂志，我很生气，觉得大人怎么能这么随便。孩子此刻的心情一样。人情与纯粹的高尚理性之冲突，是这一时期常常面临的考验。成人往往经过多次的妥协，远离了最初的那份纯粹，随波逐流，甘愿庸常。青春期的孩子用他们掩饰不屑的拒绝合作来唤醒成人。成人却以自己的世故和放佚来修理他们而不自知。
对于青春期孩子追求纯粹，追求抽象的大爱，我想就是《大学》说的明明德，止于至善。这本是每个人都萌动于心的天性，而青春期孩子尤为强烈，但若生长环境过于物欲化、消费化，加上缺乏成人榜样，就可能扭曲为对欲望的探索和沉沦，把抽象之爱具化为男女情爱，与成人世界或主流价值相悖，引发很多的冲突。一方面内心天人相战，一方面与家长学校交战，所谓的叛逆便真的坐实为问题。
“对应青春期的孩子，用传统道德进行引导，有严格的管束，是必要但不充分的。传统道德引导带来的好处是孩子安分守己，不会胡作非为，但由于不是孩子内在生起的自觉，所以，并不稳定。孩 子将来并不能真正做到‘中孚’，反而容易成为刻板的、失去活力的人。”这段话真是应和了我自己的成长，自己身上就有刻板道德化的余毒，每每在家庭生活中表现出来，令家人反感，不但起不到教化孩子的作用，还可能把孩子推出去。
感谢夸父班的礼乐生活实践，调顺了孩子的性情。我们在感受与孩子相处的顺悦之时，也会想，孩子离开夸父班，面临更加纷繁复杂的社会时，在孩子受挫时，我们成年人如何保有孩子的纯良和正义感，不使其一蹶不振或偏离中道。我现在以为，我们能做的是自己活成孩子的榜样，成为鼓舞他们的一股正能量。如镇华老师所言，一口咬住自己良心发不出来的那个症结，这是勇。这其实往往就在日常琐碎之中，现在才恍然：“原来做勇敢伟大的事，也只是本分而已。不做，对不起良心。已经碰到了，你再拒绝，有点难。这个就是道德的无上命令，本分而已。”尽本分，不踏空，承担起以往依赖他人的那份责任，小到一日三餐，大到整个家庭的走向。随着孩子进入青春期，越来越感觉朝着与孩子成为道友的方向努力的会心之喜。
孩子们身上那股燃烧淬炼的大勇令人感动，但引导稍一偏差，就可能变成与天性、现实割裂二分的理想主义，可能误用，可能被利用，可能异化为不近人情或玩世不恭，这些我们都经历过，没有辨明的话，会越用力，离中道越远。过往尽是惨痛教训。所以孩子在青春期就有机会辨明这点，真是有幸。能够跟上孩子们的步伐，在他们引领下成长，三生有幸。
参阅【王镇华老师《蒙特梭利的幼教体系》与《易经讲记》选编】：
【编者注：镇华老师常常讲“心用觉”的危险，乍一听，有点不明白。其实，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明明犯错，还要合理化，故“二度执着”更是考验。】
蒙特梭利谈《二度过错》：
“我们事实上并不是在保护自己，而是在保护所犯的错误，并把他们隐藏在我们称为‘美’‘必要’‘共同利益’等的假面具下。渐渐的，我们说服自己相信那些良心已明显地知道是错误的事情为正当的，因此，日积月累，这态度变得越来越难改正了。”
“错误使人分离，但是，去改正错误则可以使人结合在一起。因此，每当发现错误就加以改正，这件事已成为大家共同关心的事情了。错误本身变得非常有趣。它成为桥梁，联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尤其是促进了孩子与成人之间的和谐关系。”
“不断地向上乃是生命的法则。而这是因为孩子建造这个美丽的阶梯，使人不断地往上爬。自然的法则是秩序，当一切井然有序时，我们知道我们已经再一次进入宇宙的秩序中了。很显然地，大自然在托付给孩子的任务当中，也唤醒我们成人更上一层楼。孩子带领我们到更高的精神境界，而物质上的问题也因此解决了。”
《易经的中道》：第一时刻
第一时刻，天心、觉知、灵性一定在，麻烦的就是稍纵即逝。第二时刻，你说：“刚刚有没有在？”已经不灵了，因为你的思想又压住了无意识的觉知。我一共找到九十六个日常生活德性、觉知的浮现，我称他为吉光片羽。所以你要是懂得吉光片羽，笔记做不完啊！你的内心，那个天的心，直接会教你。我们这个世纪，很可能恢复让上天的心，直接在你内心教你，而不再依赖外在的。你必须得到外在各式各样的帮助，但是你不尊重自己本有的天心、直心、本心，那就糟糕了！依赖，就不独立。不独立，你就不是一个主体人，你是一个依附于任何庞大力量的人。【评：多么鼓舞人的讯息！镇华老师就是一位传道人。剥极必复，复见其天地之心，所有的学校，都首先要成为“复性书院”，而不是被一大堆知识、理论、概念压制住。把眼耳鼻舌身五门先打开，常常主动远离都市，尽量少用手机，不要被上面的各种信息黏住，过简单的生活，充分去体会生命本有的丰富。不难的呀！只有将五门打开，告别自闭状态，心地清净，自然懂得与万物交感，自然也变得通情达理。就这么简单，不用多么深奥的道理。】
第二步，已经发生。我们上次讲的那个牙医诊所的例子，很多人这一生都在想：“我很怕这个那个。”其实生命已经来到面前，自己会设定：“我有很多理想，但都是被过去限制。”禅宗就告诉你，截头去尾，不要陷溺过去、幻想未来，就是活好当下。但是当下，也可以很自私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保不住你这一杯，这也是当下啊！所以真正懂当下的人，一定面对大生命，万物瞬息万变，我要干什么。而人这一生，几千年人类的经验，不可能没有参考的价值。佛教是成住坏空，我们中国文化就是五伦，人生每一个阶段，有你该做到的身分。我们在座还没有生过孩子的，我们劝你啊，好歹要生一个。你们在笑什么？讲易经课讲到劝人家生孩子，标准的“生生之谓易”。
这“已经发生”很妙，我们有的时候，面对死亡前，还在想：会不会发生？很快，出生入死，见真章。我们常常问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上帝有没有打瞌睡？来不及了，我常常讲来不及，就是因为生命已经到你的面前了。该回答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是你，不是上帝。上帝絶不露脸，但祂的身体，整个大生命，包括你的小身体，已经越来越大，也可以说越来越老。你怎么面对一天的生命？该回答的是你。我每次想到这个……我不能影响各位，要保留给你的主观感受。以后每天要回答，睡觉前，不是反省三个错误，不是！是我今天做了什么？因为生命的本身，就是上天落实的榜样，祂本身非常丰富。我们用世俗的心，看不到；但是用你的灵性，马上知道，无与伦比。所以看似平凡的一天、一个下午、一个小时，甚至短短的几分钟，如果你懂得生命是一股浩瀚的气氛，瞬息万变。【评：日新之谓盛德，富有之谓大业，不难做到啊！只要你真诚地面对自己的慧命，面对浩瀚的宇宙大生命。】
我有一次请一位艺评家回顾台湾绘画的历史，他在装幻灯片的时候，手在抖，我觉得不太好看，就跑到他面前，挡住大家，说：“要不要帮你？”“你走开！”意思是我发抖有什么不好看的。我非常敬佩他，不隐藏自己的紧张、缺点，更大度，包容败笔。【评：接纳“我”的不完美，承认个体生命的卑微，同时肯定祂的高贵，珍惜短暂的此生，尽其天性！】
当下觉明
好！第二行，第一时刻只是最特别的当下，进一步，当下你就有觉知，是自明。你只要通过无念，就可以进入觉知状态，这个要靠一点功夫，平常有静坐有独处才办得到。连午饭都要找一批人陪你，这个人怎么静坐？大老板都这样子，怕孤独。
再来，就是对于生命，不要有距离，中间不要有知识，甚至经验，就是直接体会。我上次有讲过，这条生命的小舟，你要往前前进，船的篙必须贴紧小船，往下后方撑。你去撑别人，或者注意外面，这个船会到哪里去？所以每一天，非常有限的时间，你的心力、经历都非常有限，只有贴紧生命，靠船下篙。
再来呢，回答最重要的是做自己，因为成长无法替代。父母、老师太能干的，通常会压到学生。孤儿，我常常在一些像孤儿般的科系里面演讲，那些学生都挺好的。在优秀班，很麻烦，表面在表现他有很多问题，其实一听，他还没有提出生命的问题，反而是那个放牛班挺活泼的。【评：这对那些父母双全的家庭，有点讽刺的味道。可见父母的爱，若觉得觉明，常常会耽误孩子。我们正在的实践的为期四周的青少年礼乐共学营，就是“捞人计划”，为那些厌学的孩子做点力所能及的支持。】我从小，在这个人类的社群里面，我就是标准放牛班长大的。我说这个，不是自贬，也不是自傲，反正教育不是很让我们失望吗？我是主张自我教育，尊卑自牧。你自己有主体啊，直接接受上天的觉知，带领自己走出自己的真正的自我。
我最上面加了三句话，这个主，就是德；体，就是道。上天的心，祂在看，觉知、自明一定在当下现场，就是现在哦，你相信吗？中国历史的故事，就是没有人看到，你拿没有关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还讲太多，其实只有一个知，就是祂知道。尤其我们常常在做坏事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是不是已经看到了！如果骗自己，骗自己成功的，请举手。骗自己的当时，就注定失败，因为你在骗啊！我讲这些，不是绕口令，我在释放各位无限的潜能。不要自己卡自己，自己关自己，自己执着认定自己，通通是自我限制，不要！从这一刻起，你就直接跟祂相处吧！我这个文化的老师，是介绍人、是媒人，你跟祂相处，这一辈子就乐趣无穷。
第二个，对于大自然的生命流动，祂在等，等什么？你真正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是啊！饭有吃，觉有睡，父母也没亏待你，每天还是好好的一天，他就想这么多伤脑筋的事，看看别人有没有看不起你，作业也那么多，怪来怪去。小心！人的自我设限，习气之重，难以想象。“就等这一刻。”我这一句话，是来我们这边听课的一位同学告诉我的，他的老师，只发数据，不讲话。我在美国参加一个慧心团体，才学到这个。等每一个人自己真正的对生命负责，包括你的讲话、你的一举一动，你知道祂在看你。一旦自己负责，你再也不会在乎台面社会的观点，是祂怎么看待你，你自己怎么看待自己。毓老师，问心学派，就是问心无愧。他说，只要对自己不诚实，就是对天不诚实，所以诚意勿自欺，就是不要欺天。不是别人有没有看到的问题，是你自己。
下面还有一行，是我另外一个机会写出来的，是到曲阜去的那一年。我一回来，很想给大陆同胞一句鼓励的话，每个环境都有自己的烦恼，内心能不能舒畅，这是最重要的一个内在状态。有一天，我在整理在大陆发言的稿子，就想写一句鼓励的话，“以真诚爱自己”，出来了。这个时候，我太太从卧室里出来，我说：“你坐下来，看一看这一句，有感觉吗？”她看完以后，我们相对，眼眶里水分增加。到底这一句是什么？“以真诚爱自己”，这个是天恩嘛！这个天恩是被人弄坏的。人为几千年的一套，尤其眼前各文化的冲突，甚至宗教都对着干，所以啊真诚！社会虚伪，那是他的事，他自己负责。你能够肯定祂在当下看着你，反过来，你就告诉祂：“我愿意真诚的面对一切。”有困难吗？如果对外真诚有困难，至少对自己要真诚，这有什么障碍吗？天恩浩瀚，从这一步扭转。
第二句，“以诚实为态度”。蒙特梭利说了一句话：“诚实胜于一切。”毓老师的话，就是：“真的就真的，假的就假的。”那个时候，毓老师好像九十几岁，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话叫什么话？这是套套逻辑耶！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什么也没讲到，但是通通被他打到了，所以人最麻烦的是态度。态度不对，思想模式、讲话的内容，连正确都没有用。因为那个态度，是利用他换取好感，是没有用的。所以，如大地，因为万物都是诚实的，不是吗？连他的保护色都很可爱，只剩人心会不诚实。你要不要加入大生命、共同体、一体感、大道的行列，就在这一句。【评：“独立不依”，必须与“同体大悲”放在一起来体会。否则容易产生厌离感。】但是现实怎么办呢？你相不相信，现实里面的人都想讲真话，都想出来？但出不来啊！尤其记者在问的时候：“你观感如何啊？”你敢讲配套之外的话吗？所以这个社会某一个角度看，是一个心牢。心里啊，大家互相盘根错节，纠缠在一起。我不太喜欢多讲这个负面的事实，因为你讲也是，就大家都知道，但很弔诡的是都突破不了。
第三句，以实践证自我。或者说，以实践活出你的位，心甘情愿。其实这一句话，应该在你求学之前就讲出来，求学之后，进入社会，应该是为社会服务，你已经成熟了，已经进入服务的阶段。但是，在台湾早期的升学主义，让我们忙于考试。现在我发现都在忙于什么？（生：忙于骗自己。）
忙于骗自己？你很猛哦！忙于等手机。已经在约会了，约会的时候不知道要讲什么，因为平常都简讯说完了嘛！因为连接手机都是一个讯息：“有人找我，我有朋友。”第一个为手机死掉的，是东吴大学一位学生，自杀，留了一张条子：“手机怎么这么安静？”你可别自杀啊！原来人的孤独，本来是很棒的东西，手机会把他扩大，会暴露给大家看到：别人都有电话，他没有！这个就是对生命的扭曲。孤独是人类最后最好的朋友，信不信？逃避孤独，糟了！闪躲，就不是人生。【评：中行独复，成长不可替代。】
一体感，生命不是孤立的各活各的，是有机一体，甚至芥子须弥。一个芥菜子，他跟整个万物是通的。从量子力学波动状态来看，他的波渗入万物，所以没有孤立的人。但是你这颗心自己在用的时候，你孤立了。你的身体需要所有的物种来丰富，可是你自己的心，起心动念，就要自己负责，自作自受，没有别人能够替代你。所以真正生命是独立状态，又活成一体感，这不矛盾。【评：“有我”谓之独立；“无我”之谓一体，“有我”“无我”不二，故谓之“独立而一体”。】
最后一步，就是你很明确的知道主跟体，你就成位了，三层。知道自己不知道，这是老子的话。就是这颗心、你的良知，知道你在台面，甚至书有没有读，不知道假装知道，就是有病，就是台面最经典。我也想学大人的样子，气魄不输人啦！拚阵啦！小心！代价就是自废武功，你所有的修养、认真，都泡汤了。独立，成长不能替代，也没有替代品，可是我们现在有了替代品，而且很可怕的替代品。用心尽力，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大学》里面这一句话，指的是你面对生命，要用尽你无限的潜力，才能跟得上“配天”这条大路。不要以为台面成功，你就成功了。临终面对的，可不是这个社会来送葬的人；临终面对的，是祂，直接就是上天。【评：成就一个生命，不能搞批发，只能是成就一个算一个。没有预设，没有交换条件，生而不有，功能身退。】
进一步，“白马翰如”。各位读过，这个贲卦有一爻。翰，就是羽毛，白马飞奔像箭的羽毛一般，那样轻盈，那样快速。白马呢，你已经知道，道里面的生物，就像马。我们本来生命神完气足、神闲气定，非常饱满，但在台面处久了，都有目的性，都有工具性，弄到半天，所有的精神耗尽。所以白马，不要装饰，不要自我设定，他距离自我感觉良好并不远。马，就是生命力。我很早就发现，热忱是一种生命力。当一个人，慢慢慢慢变得有点酷的时候，小心，你走了个人主义、理性这条路，讲话酷得不得了。越酷，还越以为高，错了！整个大自然充满了热情，所以人必须改一个字——热忱，真诚的热情。【评：就是兴致盎然地生活，服务人，鼓舞人，成就人。】
最后，心甘情愿，上面出现过。人这一生，最怕的，就是为别人跑龙套，帮人家站台，帮人家背书，破坏了生命的独立性。“乐安”两个字，可不是简单的。英国有一位教育家史宾赛，他写了一本《史宾赛的快乐教育》，台湾买得到，我蛮欣赏他。他哥哥生了一个小孩，交给他带，他带一个小孩，就变成大教育家。我心向往之，我两个孙女儿来，就看能不能把我训练成一个好的老师。他说了一句话，这位英国教育家不简单，他跟那个意大利的蒙特梭利一样了不起。他说：“面向上帝的事，总是难的；面向放纵跟堕落的事，总是容易的。直到有一天，当我们发现面向上帝的事，总是充满快乐，使人内心安宁。”这两个一起来哦，快乐跟安宁，“这个时候，我们就真的懂得了生命的秘密。”写得之好啊！我们今天吃喝玩乐，少的就是钱嘛！是不是？有钱什么都办得到，环球啊，关在那个豪华的邮轮里面，反正至少比都市好一点。我想到就头皮发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人工制造的、会有重复感的，十分感冒。
他下面还有一句，“人性中有一条规则，人们得不到较高的满足，就会去找较低的满足。没有同群中的乐趣，就会去找自私的乐趣。”同群中的乐趣，就是别人会共鸣的乐趣，你就会去找自私的。我觉得这种话不必多，看一遍我就记得，因为我也有私心啊！晚上该做的事情没做，这电视很不好，但是看一看，沾上一条，你晚上泡汤了。几次下来，已经体会到总是把心情弄坏了，会不会看？我看你们在点头的时候有点谨慎，怕被旁边的人看到。不要客气，我们都做过这种事。听说戒烟太能干的人，不能做朋友，我不知道。张学良戒鸦片，是告诉卫兵：“谁来劝，开枪。”他真的戒掉了。鸦片就更难。
“乐安”两个字，就代表刚刚念的那段话。我们今天回想所有的快乐，下一刻安不安宁？是啊，也很简单，你不安宁就不要做，免得自己后悔，还看不起自己。然后，慢慢最后答案就出来了，你会发现生命的意义，就是确认生命本身的丰富，所以我也看不得浪费生命的事。浪费一点钱就算了，浪费人才、浪费生命，这种事情可以看出一个国家的国力。我第一次听到苏联在码头有工人宫，工人下了船，就到工人宫去修课，也有一点娱乐，主要是充实知识和技能。我非常紧张，巴不得台湾的领导也要赶快了解，休闲时间看国力，是真的。我们现在不是休闲时间看国力，上班时间看国力，也有要求效率的方法，我绝对有打瞌睡的方法，所以不能用钱收买工作效率。将来哪一天，战争用钱买，会被更多的钱收买，这个地球上不怕没有钱，只怕没有忠诚。
心应心
进入社会以后，“心应心”。我本来想写印章的印，不必，谁印谁啊？如果两个都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人，那两个印来印去，感觉都挺好的。类聚、应，一定是良知对良知，我们上一堂课有提到微子，他进宫里面跟商纣感应一下。所以基本上，你见到任何常态的朴素人，应该人跟人都有感应，而不是你重视的人，才注意有没有感应。不要！人常常被感官欺骗。人就是人，每一个人都很重要、真实，这叫广结善缘。【评：讲得多好啊！一定是以空应物，不能预设，不能自我设限，其实很松的，但“我”常常不愿舍，放不下，就一定不自在。】
中道是一种内劲，不是向外展露，而是向内去寻找你的天心，跟这个身体归属的大自然。这两个一旦启动，不得了，等于打拳的人找到先天气，你单单站在那边，就有气感。我会对雅乐这么陶醉，因为他是体现，日本的国宝在艺术馆跳兰陵王，他跳到最后，你发现舞台不见了，他小小的手的挥动，带动整个演艺厅。他不是要带各位啊！而是他的气，已经可以跟环境合一。最惊人的是，他从布幕走到舞台中心，我还记得很清楚，不必像某些人说“请各位安顿好你自己”这用嘴巴讲的，他不是，他就从布幕，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重拍就跨一步，跨到中央，他一转过来，全场就全部安静。原来他的走路，在调他自己的心，也在调观众的心。我见识了。
我们只剩五分钟，我好像讲故事，各位比较爱听。马壮精神，我们提过了，走路是人，马就是高一个层次，也就是你从内在找到德跟道、自己的主体，你应该是有那个大生命的韧性、大生命的能量，都有。【评：在都市待久了的人，走路的本能都丧失了，更别说马壮的精神。所以，要去大草原，过野人的生活。可以补大家的气。】
心用觉
再来，偏偏我们的台面“心用觉”，整个层次错乱、内耗。你呢，要发挥“用拯马壮”，不要自求多福，也不要随便有使命感去承担过大的负面能量，至少你保住好自己生命的强壮。有缘碰到，缘来即施，缘息即寂。这个时候，发现一个团体要带动大家，第一步就是感心，你要是没有能力感动别人的内心，可能你也没有能力感动自己，更没有能力活出自己主体最丰富的面貌。然后一旦触动了，心对心、生命对生命，生动，整个生命都动起来，而不是局部，然后天下一人而已。【评：到位！】大家都是人啊，大家都活在主体里面，都平凡到很平凡，就心台和主体都在眼前，问题你那两只脚在主体？还是在台面？
气格
最后，就是宋明理学很重视气。人格，也可以从这个特殊的气质变化来看人，这个就是气度、胸襟。讲大话，刚好暴露自己没有用。友格，朋友的交友，一般都说友道，我觉得友格更有意思。我们讲了很多次王阳明和湛若水，我特别再看了一下，湛若水比王阳明年纪大很多，他活到九十五岁，他的老师陈献章，又叫陈白沙，彰化孔庙右边有一个“白沙书院”，应该就是纪念他的。清朝对于明朝的这个大师，总是很尊敬的。这个湛若水很妙，他盖了几十个书院，都纪念他的老师，可是老师不对的地方，他照样不同意。他跟王阳明一认识之后，对于王阳明的开悟都有大帮助，可是思想又不一样。你听哦，湛若水的老师陈献章说的：“此道苟能明，何必多读书。”王阳明更彻底：“读书丧心。”你读书，会失去这个良心。请问读书多的人，一天到晚想背书给人听的人，死在经书上的心，有没有丧心？有可能哦！但是，不是由我们来讲，要他自己懂。你如果直接对他讲：“欸！你读太多书了。”掉书袋，要他背书，小心！他背出来的书，会让你很痛苦。所以王阳明说“读书丧心”，读书可“尽废”,“尽”就是通通不要。湛若水认为不对，他说我从读书还是得到很多成长。请问，哪一个对？（生：都对。）
你们比我滑！这个湛若水很有个性，他在书院里读书的时候，大官叫他等一下有官要来，大家都要磕头，他就带动不磕，说自古书院没有书生向大官磕头的，拒绝磕。要注意，你要知道自己在什么脉络里说什么话，在古代他是有理的。到了考场，他怕你带小抄，要赤脚走进去，湛若水拒绝：“我是读书人，我要穿鞋子进去。”主考官不得不同意。小小一个考生，气度就这么大，可是他跟王阳明……这里面我不多说了，第一点到第四点都是大条的，反正就都不要。问题是两个好到不得了，那真的是生死之交啊！这个时候，我体悟到，原来人跟人意见不同，当然；人格的气质不同，当然。永远主体还在，我们这一百年几乎看不到，尤其个人主义的人格，不能说不一样的意见。我记得蒋廷黻跟丁文江两个，就有这种气度。胡适之跟鲁迅，个性不一样，连文化主张也不一样，还是朋友，可是碍于政治，连讲都不敢。
注意！我要讲的是心台的差异，甚至文化的差异，不妨碍都活在主体，大家都有天赋的人格，这件事情很重要。我终于发现主体的大功能，就是不要捉对就比较。我第一次在家里面跟父亲这样讲话，我说：“唉，这个意见不是这个样子。”我父亲看了我一眼：“你现在读了书，厉害了。你要比，到外面去跟陌生人比，家里面是谈亲情的地方。”一次就把我摆得平平的，我也不敢和父亲比较知识谁高谁低，就这样子。所以很多生命的讯息、传统的延续，在很多家庭还有。
（中霖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