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日志2025年5月17日星期六

我的父亲名真华,身边的师友中不少人名里面有“华”这个字,如镇华、韦华、玉华、振华等,十分有幸,此生作华人的子孙。

昨日,与妹妹一道,将父亲的骨灰送回鄱阳老家安葬,按照父亲的心愿,他长眠于祖父母的身旁。随葬的有他退休之后写的六本书,以及他主编的《大塘中学的回忆》。

刚恢复高考的时期,父亲是新建县大塘中学分管教学的副校长,带高三的物理课。江西的夏天炎热,父亲为学生们补习,总是大汗淋漓,一件圆领白汗衫常常被汗水浸透。——昨日刚下飞机,大塘中学的同事和学生四十余人,在机场停车坪旁边的空地举行了简短的悼念、告别仪式,在《悼词》中也叙述了这一情景。

父亲在大塘工作的时间是1975年至1980年,那时候我已经记事了。记得父亲常去学校食堂前的井里担水,父亲宽广的臂膀承担了家庭、家族、学校的许多责任。父亲为人正直,不沾公家便宜。那时学校有花生地,每年老师会带学生去地里种花生、收花生。在收获花生的那几日,父亲会将我和妹妹关在家里,不许与其他小朋友一样去地里捡花生,因为那是公家的。

父亲不是共产党员,由于政治运动对家庭的冲击,他对毛和共产党原本是有些意见的。但近年来,逐渐也将这份个人恩怨放下了,在看电视剧《特赦1959》《跨过鸭绿江》《外交风云》时,父亲会说:“毛这个人还是了不起!”“共产党也不容易!”

据说父亲小时候很调皮,他在家里排行最小,上面有四个姐姐、两个哥哥。他在理发店,头剃了一半,有小伙伴叫他去河里游泳,他会马上跑走,不顾头剃完。这么一个调皮的男孩,逐渐成了家族的主心骨,大概是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父亲脾气不好,祖母说他脸色缺少春风。但他对待工作,对待他人,都很热情,很诚恳,不敷衍。

父亲晚年,每天早晨要听收音机里《海峡两岸》节目的重播,关心台湾问题。有一回,妹妹提议陪父母去台湾看看,父亲因中风出行不便,但那次很高兴地答应了,坐着轮椅去过一次台北。我陪着父亲去停放蒋氏父子灵柩的慈湖、大溪陵寝,也陪着父亲去德简书院拜访过王镇华老师,见见台湾的读书人。

祖父从小在饭馆当学徒,祖母不识字,解放前后,祖父在波阳中学帮厨,所以很看重读书人。父亲没读高三,提前一年高考,考上了宜春师专,家里很高兴,读师专有补贴,还可以早一年工作。父亲对此事,心里还是有点遗憾,觉得自己的书读少了。故对儿女的读书抓得比较紧。等我读大学的时候,父亲的期望是不要从政,不要经商,将来去国外留学,做一个本本分分的学者。可惜的是,我没有按照父亲规划的路径走,本科草草毕业,就进入社会了。

父亲是老实人,虽身材高大,做事却有些谨小慎微。而我自己砸掉铁饭碗之后,办出版公司,后来参与创办小学,父亲总是有些担心的,常会问,公司还好么,是否发得出工资。我不会和他说具体细节,只是安慰他,一切都很好,没问题。

尤其是女儿上学之事,父亲一直有隐忧。直到女儿将慕尼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给他看,父亲才松了一口气,孙女没有被儿子的“新教育”耽误。

女儿很懂事,爷爷离世前这些天,一直守在身边。女儿自高二之后,就在国外读书,我原本希望女儿本科毕业之后,早点回国,多接触传统文化。但看到女儿对爷爷的这份孝顺,心里就释然了。

今年三月,应杨云标兄之约去淮阳太昊陵,与徒步到此的青年队伍碰面、座谈,正逢每年“二月二”的千年庙会,在长长的甬道,朝觐的老老少少川流不息,那一幕场景让我震撼。何谓“回望天际下中流”,何谓“生生不已”,都充分呈现在这一生命的长卷里了。

去年八月,将父亲接到冀州,就准备在冀州为父亲送终。很感恩冀州的朋友,感恩道大的同仁、师友和夸父班的同学,为父亲办了如此圆满的丧礼。

出生入死,周流六虚,这就是华人可大可久的生命观。惟有感恩!无限祝福!



(中霖合十)